这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少年杨略却开始追忆自己的童年。他站在窗口,像是坐在一列火车上,看窗外许多光阴迎面而来,又倏然而逝,似乎卷走了他,又似乎独独留下了他。 他惊讶了一下,眼前的景物忽然放慢脚步,让他看得分明。水泥马路上照例是焦干滚烫。汽车突突跑过,释放出更多的热量,空气里有种燃烧似的气息。路人很少,仅有的几个也是匆匆地走过,帽檐下眉头紧锁,像是被海浪冲击过的礁石。两边的行道树叶子晒得懒得动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蝉在枝叶间长鸣,将夏日的午后拉扯得格外焦灼漫长。 一成未变的景物。可是真的未变吗?每到夏天,无论何处,都能听见蝉的鸣叫,都能看到树叶的飘摆。如果不刻意去想,我们会以为一直都是它们,处处追随着我们。可事实上它们已经生死相继了若干次。正如我们每天醒来,身体的细胞已经新陈代谢,更换了许多。 那么我还是以前的我吗? 他仰起头,云片洁白蓬松,轮廓分明,悠闲地浮在苍蓝的天上。这让杨略想起童年仰浮在水面上看到的天空。那是在乡下的奶奶家,村口就是一条小河,岸上柳丝低垂,河里水草随着水流柔摆。农人们都在家里休憩,放任田里的西瓜静静躺着,麦子静静站着。他和伙伴们破坏了小河的宁静,童年肆无忌惮的叫声、笑声,在乡村的田野悠悠回旋。那时的他,一定不知道时隔数年,会被自己从记忆深处捞出,细心回味,品咂再三。那么,再过若干年,在另一个漫长的午后,那时的我,会不会追忆此刻的自己呢? 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这个午后的不同了。 到底有什么不同呢?看看室内,沙发、茶几、电视机、地毯、壁灯都呆呆站着,一如寻常。只有时钟的声音,咔嚓咔嚓,像一把无形的剪刀将时间剪成碎片,又撒落在不知名处。太安静了。忽然隔壁厨房那边似乎有点响动,吱吱咯咯,他很疑心那里潜伏着一个人。一阵战栗,很多恐怖片的场景在脑中驰过。愣了半晌,他终于壮着胆子,悄然走过去。一无所有,只见窗外的树枝轻轻触着玻璃。从窗口往下望,可以看见一个花园,百花正开得萎靡。 他安了心,知道了自己还是一个人在家。这本是极平常的事情。爸爸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平时忙于业务,走南闯北,在家时间很少。妈妈是外科医生,突发手术很多,常常需要加班。他是独生子女,家境富裕,爸妈管得又少,难免会有些娇贵任性。而且,他与爸妈的缺乏交流,因此性格有些孤僻,眉宇间常常流露出一丝忧郁的神情。 他今年十六岁,下学期就是初三学生了,却没有感觉到升学的压力,一如既往地浑浑噩噩。他面容清秀,身材修长而略显单薄,生性顽皮,活泼好动,对篮球十分痴迷,腿上臂上都是打篮球留下的疤痕。爸爸常说,你要是能把打篮球的劲头用一半在学习上,那重点高中就手到擒来了。确实,他成绩不尽如人意,时好时坏,与他的认真程度成正比,是个典型的脑子聪明而不愿用功的孩子。 暑假里他每天呆在房间里,在空调下,每日除了玩电脑游戏,就是找同学玩耍,开始倒也悠闲,久了就觉无聊。课本已经束之高阁,很久没有去翻看,或许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了。今天自然也是一样。 他走回房间,打开电脑,播放了周杰伦的歌《七里香》,歌声放荡懒散,咬字不清,如同梦呓,似乎真诚,又似乎玩世不恭。配乐像一道河水,水波粼粼起伏,却无大浪涌起。歌手乘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并不思虑前方的险阻,也并不陶醉于此刻的光阴。周杰伦的歌都是这样,不煽情,不愤青,既不满意于现在,也不希冀有更好的未来。这种歌声倒与杨略的心境有些相符,因此摇头晃脑地应和,顺便也驱赶一下刚才的怯意。 他又走到窗前,趴在窗口看风景,心潮逐渐平息,却觉得找不回刚才如梦似幻的感觉。窗外的景物在他的眼睛里,就像雁影偶尔印于湖水之中,浮光掠影,不留痕迹,再没有那种神魂飘荡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 邮递员踩着墨绿的自行车过来了。他在楼下停住,取出一摞报纸信件。杨略心想,反正呆着也没事,去取份《体坛周报》看看也是好的。他和爸爸都喜欢篮球,《体坛周报》每期必看。而且,回想起来,看体育新闻似乎是他们父子交流的主要方式。父亲总是那样忙碌,回家也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这让他有些害怕,所以常常躲着他。只有在看球时,一大一小坐在电视机旁,立即成了哥们,大呼小叫,常常忘情,关系异常亲密,分明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流着的是同一种鲜血,能够互相应和。不过球赛结束,则恢复了原状,开个玩笑也觉得尴尬。空气自是闷闷的。 有时上街看到别人父子散步时亲密无间的情景,他就觉得十分羡慕。不过他想不出办法来改变现状。 杨略匆匆跑下楼,打开信箱,将几份报纸取出,锁信箱的时候,从报纸间滑落出一封信,啪地落在地上。蓝色的信封,宽宽大大的。他捡起来一看,收信人一栏中,写着“蓝庭小区8幢三单元502杨略收”,寄信人地址不明,只有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倪甫清。从邮票上盖的邮戳看,是昨天从本市寄出的。 这让他十分意外,因为现在很少有人写信了。而他除了学校里定时寄来的成绩单和入学通知,几乎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 他有些好奇,掂量了一下,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有一沓纸张。 该不会是宣传单吧?这年头,宣传单铺天盖地,他们家的信箱常常被塞满花里胡哨的印刷品。他不免有些泄气。 他上了楼,顺手把门带上。将身体往沙发上随意一扔,顿时深深陷下去,而后轻轻弹了一下。他把报纸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撕开信封,取出信瓤,是电脑打印的信,足足有十来张。方格字体,整齐精美,还飘出一股油墨香味,似乎是刚打印出来不久。 信中的第一页字体很大,仅仅是几行字: 年轻人,你年方十六,正是初升的太阳,充满着希望。你是要去高远的天空中放射光芒,给人间以无限的温暖;还是仅仅在地平线上优游,不思进取,浪费时光? 他平静下来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仿佛一道电流从手中穿过心脏。却又有种快意,似乎久等的物事忽然到来似的。 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我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呢?他忽然又接上了那段童年的回忆。五六岁时,午后大家围坐树下乘凉,大人就问他长大要做什么。“科学家——”脆生生的童音,拖得老长老长。 “略略真乖。”大人爱抚着他的头,一脸笑意。 可现在呢?同学们似乎已经没有人讨论这个问题了。记得一次道德修养课上,老师询问同学们的理想。没有人主动举手回答,最后老师只能点名。点到名的十分腼腆,忸怩半天,挤出几个字,或者是“画家”,或是“医生”。 而旁边的同学挤眉弄眼,表示不信,似乎谈论理想是很老土的事情。 他的同学余振的回答最酷,他站起来说:“找一份好工作,娶一个爱我的老婆,了此残生。”满座哗然,余振也为自己卖弄了点文采而顾盼自雄,老师再三示意也不能止住。也许好多人真的是这种想法呢。 可是我们真的不需要理想了吗?我真的甘心一事无成,了此残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在世界上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杨略觉得自己从漫长的睡眠当中苏醒过来,观看身边的事物,突然觉得有些不同。尽管沙发还是原来的沙发,茶几、电视机、地毯、壁灯,也还都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他却觉得其中有个神秘的暗示,丝丝缕缕的,浮浮荡荡的,牵着他的心灵。他突然悔恨起自己浪费的许多光阴来,心中一阵茫然。只有时钟的声音,咔擦咔嚓,又将许多时间剪成碎片。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爸爸买给他的一本书——《苏菲的世界》。书中14岁的少女苏菲某天放学回家,发现了一封神秘的信,里面有几个问题:“你是谁?”“世界从哪里来?”就这样在某个神秘导师的指引下,苏菲开始思索从古希腊到康德,从齐克果到弗洛伊德等各位大师思考的问题。她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她用少女的悟性和后天的知识,企图解开世界这个大谜团。 当时,他也是14岁,刚刚开始喜欢上看书。苏菲总是在花园中的一个密洞里看神秘的来信,而自己房前虽然也有花园,但草木稀疏,路人很多,根本没有灌木交缠的地方。但他有通往楼顶的钥匙。有一次他走到顶楼,看到是管理员一时疏忽,将钥匙留在门上。他兴冲冲地去配了一把,从此一有心情郁闷的时候,就独自来到楼顶。 楼顶覆着青瓦,呈人字形,与奶奶家老屋相似,据说这样可防雨水渗漏,而且通风凉爽。青瓦前面还有一带水泥平地,宽约两米,通往楼顶一侧的水塔。顺着铁梯爬上水塔,塔上是窄窄的平地,杨略常常在上面扶着栏杆,俯瞰脚下的城市,看市民如蝼蚁般往来奔波。有时也枕着手臂躺下,遥望远山,遥望蓝天,心中平静,却无端端会产生一些怅惘。 水塔下面也有遮阳处,风毫无阻拦地刮过来,即使夏天,也是个极清凉的去处,适合乘凉或看书。那天他坐在屋顶上,整整一个下午,他捧着那本书读得如饥似渴。尽管书中讲述的哲学内容,他未必都能全然明白,但却为苏菲的奇遇而神往不已。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看完一百页的时候,他略作休息,偶尔抬头,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了。晚风吹拂,天边的云朵一片醉红,或如奔马,或如雄狮,形态各异。他神情气爽,像是第一次看到世界。 想到这里,他心中漾起一阵兴奋:难道我也有这种奇遇啦?胸口有一种快乐爆炸开来,溅到四处,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新崭崭的。 他悄悄走到顶楼,躲在阴凉处取信来看。 亲爱的杨略: 见字如面。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其实你无须惊讶。因为世界每天都给我们无数的启示,而我的信或许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大多数人熟视无睹,匆匆地走自己的路,并且年纪越大,对这种启示越是麻木。等到年华老去,才发觉一事无成,于是后悔莫及。这是很值得悲哀的事情。 有位哲人说过:“音乐只对真正具有音乐耳朵的人开放。”而我的信也只对有悟性的心灵开放。你拥有这样的心灵吗? 看到这里,如果你觉得枯燥无聊,那么请你把信扔到一边,我也不会怪你,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有个老师在耳边聒噪。 如果你觉得心灵受到了震撼,那么,请你接着往下读。 对于盲目的船来说,所有风向都是逆风 “我们的生活就像旅行,理想是导游者;没有导游者,一切都会停止,目标会丧失,力量也会化为乌有。” 这是德国诗人歌德的名言,数十年前便印在我脑海之中,一直鞭策着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后生,逐渐成长为别人眼中的事业有成者。如今,我不经意间已经步入了中年,站在人生旅程的中途,重新来回味这句话,回首那些峥嵘岁月,不免有了更多的感触。 杨略,如果你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你希望明白自己究竟在为谁读书,并且希望出类拔萃,在各方面成为同龄人的榜样,在以后的工作中出人头地,那么,趁着年轻,树立你远大的理想吧,因为它能带领你走出平庸,走向辉煌。 赫伯脱说:“对于盲目的船来说,所有风向都是逆风。”可对许多人来说,比起选择随波逐流的游弋式生活,设定一个目标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他们一直迷茫地走在没有目的地的道路上。因为迷茫,他们感到了空虚,于是他们利用所有的时间来追求享乐,参加对己对人都无益的活动,在嘻笑怒骂中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他们就像一群毛毛虫,不停地绕着同一个圈子,他们的结局并不比开初时好。 漫无目的的游弋或许就是一种消遣方式,但是只能占用几天的假期,而不能用来耗尽整个人生。我国正处于建设市场经济的过程之中,不少青年,不论是处于困境中的还是事业得到成功的,都感觉到前途渺茫,要追问人生的意义。 曾经在贾樟柯执导的影片《任逍遥》中,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位年方19岁的少年,瘦削苍白,未老先衰,他没有工作,每日只是在山西一个小城中无聊地游荡。一天他面无表情地对同伴说:“人活到30岁就够了,活那么长干吗?”他的话令我震惊不已:如此大好年华,居然说出这样绝望的话来。这当然与残酷的现实分不开,可是有那么多人从这样的小城中出人头地,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生活中找不到方向,他迷失在人生的旅途中。上天永远庇佑那些自立的人。 由此可见,理想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是多么重要,而对于十六岁的年轻人来说更是如此。你们是一艘艘稚嫩的小船,刚刚驶出父母温暖的港湾,船上的水手都是初次出海。大风大浪也许不能让你们惊惧,因为风浪的磨练能赋予他们铁黑的肌腱、坚强的性格,但若是没有理想,没有目标,那么,生命的小船只能在浩淼无边的瀚海上彷徨回旋,找不到出路,终不免缺水断粮,甚至触礁沉没。 可是在对一些初中学生的调查中,我们发现,有一半初一学生的理想还处于小学一年级的水平,有近30%的学生还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有20%的学生将考进重点高中作为自己的理想。但是没有一个学生对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有一个比较科学合理的规划。初二的学生中,把考入重点高中作为自己理想的人数明显增加了,但这时的学生更多的是流于语言,在行动上有所作为的只占40%左右。初三时,也正是绝大多数学生十六岁的时候,随着升学考试的临近,更多的学生开始为理想的学校努力。这是个很好的状况,但是我们悲哀地发现:真正有伟大志向的学生却是极个别的。当然,这是社会思潮决定的,可是我们的学生不应该自己引领潮流,做时代的弄潮儿吗? 请看毛泽东16岁时是怎么想怎么做的: 1910年,毛泽东刚好16岁,他的父亲毛顺生要他去做生意,毛泽东却立志走出韶山冲继续求学。经过自己的力争和亲友、老师们的一致劝说,父亲才答应他的要求。在离家赴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求学前夕,毛泽东提笔写了一首《赠父诗》,夹在父亲每天必看的账簿里。这就是: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这首诗是少年毛泽东走出乡关、奔向外面世界的宣言书,表明了他胸怀天下、志在四方的远大抱负。 在东山小学就读期间,先生令学生吟诗抒怀,毛泽东写了一首《咏蛙》诗: “独坐池塘为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这首诗是大家所熟知的,诗中描绘了青蛙威武轩昂的形象,以蛙设喻,抒发毛泽东人小志大、藐视天下的气概和胆略,令人振奋。 由此可见,毛泽东成为一代伟人,正是因为他从小立下的志向,一直推动着他不甘心沉湎于庸俗。后来,他成功了。他的伟业永载史册。也许他的功过还要留给后人细细评说,但对于个人而言,他的人生是无比壮丽的。 也许你会说毛泽东这样的伟人天赋异禀,才能超群,我们这些凡人如何与他相比?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杰出的,我们的大脑中都有150亿至200亿个智能细胞,它们是无比巨大的宝藏,只要充分发挥这些脑细胞的功能,将它们的潜能汇聚在一起,那它们将会迸发出惊人的能量,我们的人生将会是多么辉煌。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妄自菲薄,因为我们的未来都无可限量。可是为什么芸芸众生之中,成功者仅仅是1%,甚至不到1%呢?原因是大多数人只是在人世中沉浮,得过且过,将原本壮丽的生命消耗在“东家长,西家短,三条腿的蛤蟆跳得远”这类繁琐小事之中。 王小波曾经说过:“生活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许多人为这句话而触动,满心愧疚却默默赞同。 但我却要像北岛那样大声疾呼:“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生活是沼泽,我不相信生命旅途不能一路高歌!我不相信成长是堕落,我不相信双手握不紧执着的绳索! 是的,没有人愿意碌碌无为,大家都想摆脱庸俗。那么,让我们好好利用理想这个生命的罗盘,指引我们的生命之舟驶向辉煌的彼岸。 杨略,你还在看吗?也许你该休息一下了。 |